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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0日 星期三

自我覺察可以是先用心感受再事後分析

  我剛剛在洗澡時,突然聽到很大的關門聲,雖然在理智上我知道這很可能是我的鄰居又一次暴力關上他們自己單位的鐵閘,可是只有這次我突然害怕是自己單位的鐵閘被陌生人關上。由於我在最近數天都暫時是自己一個人居住,而事發時是在晚上,加上我最近2年有關燈閉眼洗澡的習慣(為了訓練內在視覺和讓眼睛休息),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讓身處近乎一片漆黑的家(我洗澡前差不多把所有其他的燈也都關掉了)的我感到異常害怕。

  這時的我忍不住睜開眼睛,緊接着內心分別有理性和感性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理性的聲音告訴我,真是有陌生人入侵我的家的話,又怎麼會如此暴力關上我自己單位的鐵閘?弄得這麼大聲是害怕沒人知道他/她正在犯罪嗎?這怎麼聽都只是那些鄰居又一次暴力關上他們自己單位的鐵閘吧;感性的聲音告訴我,我感到很害怕、很脆弱,真是有人打算入室爆竊的話怎麼辦?現在我可是在洗澡,他/她在廁所門口外埋伏的話,我真的能保護自己嗎?

 

  如果是10年前的我,我會毫不猶豫只聽理性的聲音,並把感性的聲音轉為靜音,那樣的話我最多只會稍為害怕數秒後,便會好奇自己甚麼會有這種想法,然後很快便會當作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在那個當下我想直面這份焦慮不安,不想再透過成為鴕鳥來假裝自己很有安全感,所以這次我選擇了先在當下仔細聆聽感性的聲音(但同時也讓理性的聲音存在),希望能藉此進一步瞭解自己的內心深處的深層恐懼。

  雖然在接下來的數分鐘,我愈聽愈感到害怕,乃至我根本不敢再閉眼(平常情況下我閉眼洗澡可是很安心的),可是我也同時感到,在那個陷入頗為驚慌的當下(但遠遠不至於失控),我希望有一個我能無條件信任的人能馬上溫柔地擁抱和安慰我。我希望我聽到的不是叫我不要害怕或是我很安全之類(因為這和我理性的聲音一樣都在否定我的恐懼),而是真是有甚麼事的話對方會好好的保護我,這樣我便能在這份溫暖中感到安心。

  或許是因為我的潛意識想利用這次機會告訴我這點,我在數秒後便再次感到安全,只是我的內心在接下來的數分鐘依然感到有點難受,所以我選擇先不再繼續用心感受這份恐懼。這時我嘗試理智地分析剛才我這份情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很快便想到了很重要的1點,那就是假如我那時不是在洗澡,而是在自己房間裡吃飯的話,哪怕真的有人打算入室爆竊,我大概也是不會如此害怕的。這很可能是因為在這種沒那麼脆弱的狀態下,我有較大的把握能保護自己並擊退入侵者,畢竟我有接近13年的健身經驗,我至少不會那麼容易被對方弄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當我想到這點後,我意識到如果我不是在相對脆弱的狀態下,即使面對不懷好意的陌生人,我也不會太過焦慮不安,但一旦自己感到脆弱,在難以信任的人面對我很容易便會恐懼得不知所措。也就是說,我其實非常害怕在自己還沒能高度信任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這種讓自己感到無能和不堪一擊的處境對我的潛意識來說就像是小時候的家一樣危險和無助、一樣難以保護自己,畢竟我實在看不到自己到底有甚麼力量。我之所以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感到相當安全,只是因為我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雖然這讓我避開很多不必要的危險,卻也讓我愈來愈沒有在真正的危險中泰然自若地應變的能力,說到底我仍然只是一個把自己騙得很徹底的鴕鳥而已。

  更進一步的是,由於當時感到恐懼的我出現的感性的聲音希望有個我能無條件信任的人能馬上保護我,這暴露了自己其實極其希望能一直無條件依賴1個十分強大的人,但因為我還是難以相信任何其他人,所以才試圖讓自己變得那麼強大,如此一來我便能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這意味着我愈是努力增廣見聞、鍛鍊自己,乃至規劃未來、做好準備,愈是恰好說明我根本既不相信自己又不信任外界(也許是因為習得性無助),所有這些付出都只是為了假裝自己很安全而作出的自我欺騙而已。當然,要是我能一直藉此邊發揮自己的價值和對界作出貢獻邊自我提昇,我這種持久地利己利人的言行還是可以很有建設性的,所以我沒有必要阻止自己這樣做。可是當我知道我這一切背後的真正動機的話,便能更進一步的認識自己,這些哪怕是很正面的外在言行也就沒那麼具強逼性這樣的話我便不會那麼容易為了提高短期產量而對長期產能作出不可逆的損害而不自知。

  有點可惜和遺憾的是,我這種無力感源於我其中1個最核心的恐懼,而現在的我還遠遠沒有能力獨自處理這種源於童年的創傷,要是不自量力的話恐怕反而會導致二次傷害。不過,這不代表我打算甚麼都不做,因為我也可以就着這個新的自我覺察循序漸進地作出愈來愈深入和持久的自我對話,當我的內在小孩總於鼓起勇氣時,再看看我能否一步一腳印地治療這些心理上的傷口,始終真實的自我成長無法透過拔苗助長來實現。


  回顧整個過程,假如我像10年前那樣只理性分析而不用心感受那份恐懼,我很可能要在很多年後才能有現在這個自我覺察,這樣我便會錯失一個更加瞭解自己的黃金機會;假如我因此走向相反的極端,即是只用心感受而不理性分析的話,我嚴重懷疑我會被那份焦慮不安淹沒至接近失控的地步,因而真的對自己造成不容忽視的危險。所以我很慶幸自己有了數年的自我覺察的經驗,因此這次才能做到在當下用心感受,再在事後理性分析這個較好的中庸之道,這樣既能同時得到兩邊的好處,又能避開任何一邊的問題。

  當然,我也不會說自我覺察必須得這樣做,因為自我覺察是相當個人化的,不同的人自然會有不同的做法,我還沒有自以為是到妄想我這種做法必定總是適用於每一個人。因此,本文旨在分享我在自我覺察的又一次經歷,同時向讀者展示一種自我覺察的方式,至於這個方法是否適用於各位讀者,便要由讀者們根據自身當下的情況作具體判斷。

2023年4月30日 星期日

「我值不值得被愛」這個問題本身便不完整

  「我值不值得被愛」對不少人來說似乎是一個頗為常見或常問的問題,可是我認為這個問題其實是不完整的,因為愛除了有着接受的對象外,還要有付出的一方,但這個問題卻只是指明前者而忽略後者。也就是說,比起問「我值不值得被愛」,我們還不如問「我值不值得被誰愛」,如此一來問題便變得具體實際多了,畢竟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因為「誰」的不同而變得不同。


  那麼,我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如果「誰」是我自己的話,我當然值得被自己無條件地愛着,即使我還沒能經常輕易做到無條件愛自己,我依然可以擁抱成長型思維並認真地朝着這個方向努力,並且享受用愈來愈寬鬆的條件愛自己的過程;如果「誰」是任何其他人的話,我認為「我是否值得被某個特定的人用某些特定條件去愛」是由那人決定的,不是由我說了算,因為包括我在內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着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要是我貿然代替那人回答的話,我很容易便會一定程度上不尊重那人的意願和感受而不自知。

  在此基礎上,我學習允許有些人認為我值得被他們用他們所認定的條件去愛,既不會執着於「我不配被他們這樣愛着」,又不會強求他們用我所認定的條件去愛我,而只是單純地接受他們對我的這份情感(但依然保有選擇如何回應的權利);同樣地,我練習允許有些人認為我不值得被他們用任何條件去愛,一方面我不會認為這代表自己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因為可能是他們還沒看見或還沒能運用我對他們的價值),另一方面我又不會認為這必然是他們需要完成的課題,而只是如實地接納他們與我之間還沒有很好地互相兼容。

  這就像是玩撲克一樣,一個優秀的玩家既不會因為得到最爛的牌而認為自己必輸無疑然後徹底放棄,又不會由於無法接受這樣的牌而強求重新發牌,而只會全神貫注於把手上的牌打到自己的最好,甚至不太會在意手上的牌有多好或爛。同樣地,他們不會因為得到最好的牌而認為自己勝券在握因而輕視對手(最好的牌也可以被打到最爛),但又不會認為自己能勝出只是純粹的幸運,而只會全程維持着專業的撲克臉他們只會把自己能控制的做到極致,然後臣服於一切自己不能控制的部分,這樣一來他們便能一邊維持高水平表現一邊享受玩撲克的過程


  有些讀者或許會問,「我值不值得被愛」這個問題即使不完整,又有甚麼問題呢?在我眼中,主要的問題在於它很容易導致「我值得被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無條件地愛着」或是「我不值得被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用哪怕最苛刻的條件去愛」這兩個看似兩難的極端,對於本來便有着較為強烈的非黑即白傾向的人來說便更是如此了。「我不值得被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用哪怕最苛刻的條件去愛」這個答案的問題相信讀者們都很清楚,而對於那些真心認為「我值得被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無條件地愛着」的人,他們是否願意嘗試反過來無條件愛每一個他們能直接接觸的人(即使不一定做到)?如果他們真的能經常輕易地做得很好的話,我只能由衷地佩服他們,要是我有幸能遇上這種人的話,我會嘗試向他們學習;如果他們連嘗試的意願都還遠遠未能形成的話,他們這種答案離寬己嚴人恐怕只有一線之差、一步之遙,如此一來這種想法未免有點太過不切實際了。

  當然,也有些讀者會想到「我值得被自己和至少極少數其他人無條件地愛着」這個較為成熟的答案,而「其他人」可以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終身伴侶、心理諮詢或治療師,或是其他可以信賴的親密關係中的對方等。可是這個答案也容易導致我們誤入一些沒那麼麻煩的陷阱,比如是無條件相信只要自己無條件愛自己,那些「其他人」最終必定會主動走進我們的生命,一旦這種緣份沒有實現的話,剩下來的自然是十分的可惜和巨大的遺憾了。如果只是因為看到一些修成正果的例子,便把一切都寄託於難以證偽的緣份,而沒有考慮到採用同樣的路線卻只能孤獨終老的例子的話(雖然終生單身也不一定有甚麼不好),這種幾近守株待兔的思維很可能便是犯下倖存者偏誤的結果之一;即使我們認真努力尋找或經營這些「其他人」,可是如果我們沒有相應的觀察力、洞察力、知識、經驗和智慧的話(有着這一切可是一點都不容易),這樣做基本上就是大海撈針,要成事的話似乎不太現實。

  正因如此,一旦明白世間絕大多數人事物都是十分無常的話,我們便能在愈來愈無條件愛自己的前提下,逐漸放下無條件被其他人愛的執着。箇中原因在於,只要我們透過多年的練習讓我們有着很高的自我覺察的話,無條件愛自己很大程度上便由我們自己控制,因此成功機會往往也很大;另一方面,別人是否無條件愛我們大多是由他們控制,因此我們只能透過讓彼此的供需更為匹配來盡量增加別人無條件愛我們的機會。也就是說,無條件愛自己才是主要,而無條件被別人愛只是次要(自己才是自身的「最大股東」),即使要讓自己整個人變得圓滿的話兩者便缺一不可,只有前者沒有後者的話我們就是會感到自己的生命總是少了點甚麼,可是哪怕是有些缺憾和不足的生命也可以是豐盛和值得一過的,我們沒必要對我們還缺少的部分執着至忽略我們已經擁有的一切


  不過,我必須強調的是,我並非主張自己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愛,而只需要無條件愛自己,因為這種看似自給自足的表象不過是永動機幻想,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終生在自己和別人面前維持這種逼真的假象,我不認為自己能夠修煉到如此高的境界。我依然需要至少一個其他人無條件地愛我,但是這種需要不是不能滿足便無法生存的那種,甚至不是缺少了便只能變為行屍行肉地「活着」。只是這種需要對應着ERG需要理論中的相互關係的需要,愈是無法滿足的話便愈容易不自覺地強逼自己去滿足它,這樣一來要滿足成長需求雖然依然可以做到,但至少會難上許多。這就像是身體上的永久傷殘一樣,和身體健全的人相比,前者的身體就是缺少一些部分,可是他們當中依然有一些人可以活得相當精彩,甚至比很多身體健全的人還要過着真實得多的人生。同樣道理,一個從來沒有被任何其他人無條件愛過的人的內心就是有一些無法用其他方式填補的缺失,可是這個人還是可以過好自己的一生並樂在其中,在情感上甚至可以比大部分人還要成熟得多,而根本不會如此執着於自己是否值得被別人愛(但又不會反過來假裝自己毫不在乎)。

2023年3月25日 星期六

「討好還是我行我素」只是偽兩難

  討好還是我行我素,看起來是不少人都會偶爾糾結的問題。一方面,討好往往是不可持續的,即使能做到可持續,這一生也恐怕會活得很苦很累;另一方面,我行我素往往很快便會開罪一部分人,即使是那些本來便和身邊大部分人都差不多的人,都難免會樹立一些敵人而不自知。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會根據具體形勢選擇討好還是我行我素,比如說在自己弱勢別人強勢時便討好別人,而自己強勢別人弱勢時便我行我素,但這樣長此下去的話,很容易便會讓愈來愈多人認為自己只會欺善怕惡,因而讓自己隨着時間招致更多人的怨恨,從而讓自己的路愈走愈窄。

  問題是,為甚麼很多時候好像只能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間選擇其中一個?討好的本質是因為害怕失去和別人的正面情感連結及製造和別人的負面情感連結而不假思索地把別人的需求放在自己的前面,甚至不惜因此放棄直接滿足自己的一部分需求(不過可能會改為間接滿足);我行我素的本質是因為害怕在和別人的情感連結中失去自我而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需求放在別人的前面,甚至不惜因此放棄維繫一部分和別人的正面情感連結或新增和一些其他人的負面情感連結。不過,看似互為兩極的不同路線,卻也有着非常關鍵的共通點,那就是預設了自己的真實需要和別人的真實需要經常都是對立的,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難以發現的偽兩難

  那麼,如果我們可以頻繁地同時滿足自己和別人的至少一部分真實需要的話,還有需要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間掙扎嗎?雖然要做到這種境界一點都不容易,可是我們大可以先認真努力嘗試這樣做,在失敗後再根據具體情況選擇討好還是我行我素(但不是用變相欺善怕惡的方式)。之所以難以做到這種境界,一般是因為相當多的人都不瞭解自己的真實需要(更看不見別人的真實需要),而只是感到自己和別人那些複雜和碎片化的慾望甚至很難分別滿足,而要同時滿足雙方更是似乎不可能的事。正因如此,我一直都在練習自我覺察,假如我能明白是甚麼恐懼導致我試圖透過甚麼慾望來滿足甚麼真實需要的話,我便能不斷簡化和整合那些最初較為複雜和碎片化的慾望,並最終讓自己深切體會到自己的真實需要原來是很簡單和很易滿足的。

  具體來說,在較為重大的抉擇下,我會儘量採用以下的思路(即使我並非總是這樣做):

  1. 如果我有辦法可持續地同時滿足雙方的真實需要的話,便盡量朝向這個方向努力

  2. 如果不能的話,我便會在對自己來說可持續的前提下儘可能先滿足對方的真實需要,然後再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

  3. 如果我還無法在可持續的前提下滿足別人的真實需要,便只好先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但與此同時也要一邊盡力減少對別人的傷害,一邊找機會用可持續的方式補償對方

  當然,真要可靠地做到這些的話,只是讓自己變得容易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是不太夠的,因為我也需要快速掌握別人的至少一部分真實需要,才能知道雙方的真實需要有甚麼共同點,只有這樣才能在這些基礎上找出同時滿足雙方的方式,而這一切都需要我有着極強的觀察力(捕捉現象的能力)和洞察力(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


同時滿足雙方真實需要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心中有點喜歡的那名女孩,而我的選擇是在知道她已經有男友後,便漸漸放下對她的追求,即使現在我已經不太可能再和她相見,我都沒有後悔作出這種決定。這是因為我既沒有採用討好,又沒有採用我行我素,而是覺察我這份情感背後自己的真實需要,並用更好的方式滿足這些需要。但在此之前,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當然會放棄繼續追求她,但這只是因為我害怕破壞我和她的男友這個普通朋友的關係、害怕自己會因為從他身上奪走她而感到內疚和被一些人批評我背叛自己的朋友(假設我追求成功的話),以及害怕她會愈來愈討厭自己等(假設我追求失敗的話)。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依然是有點喜歡她的,這樣一來我便容易感到矛盾,我既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基於任何其他人的痛苦之上,又不想就這麼放棄自己的幸福,這樣下去我的內心只會有着愈來愈多的拉扯。按照我對自己的認知,我「解決」這種認知失調的方法,很可能是一邊不斷理想化她這個人本身和她與男友之間的關係,一邊在心中貶低她對我的觀感和自己的價值,從而讓我認為自己完全不配追求她。這看似讓問題消失不見,但我對她這份喜歡背後的真實需要也會被自己不知情地長期壓抑,當我愈來愈害怕我不值得滿足那些真實需要時,我的潛意識便會試圖用更強烈的慾望驅使我用更激進的方式滿足那些真實需要,因而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另一方面,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便有很大機會繼續追求她,甚至在她的男友察覺到我的意圖後反而加大追求力度,而這也算是一種被討厭的勇氣。我會認為只要雙方都對她好,又不會在這方面互數對方的不是,這種三角關係便是良性競爭。畢竟我和他都可以享受愈來愈愛她的過程,而她在這種關係中也會變得愈來愈主動,最終我和他之中「勝出」的一方大可感謝對方不斷激勵自己為她做得更好,「敗北」的一方則衷心祝福另外兩人能愉快地修成正果。按照課題分離的原則,如果他視我為愛情上勢不兩立的死敵而不是互相提升的對手,這就意味着他對她的愛只是控制佔有,而無視她是一個有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因此這是他的課題;如果她因為我和他在這段關係中的競爭而感到左右為難和兩邊不是人的話,這就意味着她對他的愛只是依賴和討好,而無視自己是一個能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的成熟個體,因此這是她的課題(良性競爭的話便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較喜歡的一方,惡性競爭的話便兩個都不選);如果其他人認為我背叛了作為普通朋友的他,除非他本身也這樣認為(這樣一來便是他的課題了),否則這就意味着那些人只是不明就裏地胡亂批評,而無視我和他、我和她以及他的她的關係的實況,因此這是那些人的課題(如何理解他們害怕自己可能也會被朋友這樣背叛便是我的課題了)。在自己方面,如果自己追求成功,自己的課題便變為如何實踐無條件地愛她,而如果自己追求失敗,自己的課題則變為如何接受現實並汲取教訓。

  雖然在這情況下我行我素的路線看似勇氣可嘉,可是我並不滿足於絛件反射地嚴格按照課題分離行事(我只會視之為最後的手段),而是想在自身能力許可下為自己及別人多走一步。因為那時的我連無條件愛自己都還遠遠未能做到,萬一自己追求成功的話(儘管我從一開始便差不多肯定沒機會),我極不可能很快便能無條件愛上她,這樣的話不但很可能會傷害她原本的男友(他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並似乎愈來愈好),我和她的關係也很可能會變成雙方的災難,如此一來事態便恐怕會淪為各方都不想出現的三輸結局。因此我實際的做法是先問自己,假設自己是認真的追求她的話,我當然便應該愛她,而愛一個人(包括自己)的真諦是用無條件尊重那個人的意願,又不太損害任何其他人的幸福的方式,讓那個人在謀取幸福上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所以除非我有很大機會在這方面做得比她的男友還要好得多,否則我盲目地繼續追求她大概只是想控制和佔有她,這樣的話覺察這種佔有和控制慾便是自己的課題。另一方面,我也嘗試了覺察自己到底喜歡對方的甚麼,並在一段時間的努力後,發現原來自己非常渴望自己的心聲得到無條件的傾聽和接納,而她是在我直至當時為止遇見的人當中最不會妄下判斷和最願意聆聽別人的人,所以她是在我生命中極少數能讓我感到在關係不太熟絡的相處中可以放鬆,以及感到可以安全地說出一些心底話的人(當然我實際上因為不想給她太大負擔而沒有對她說很多)。

  在不逃避自己的真實需要又不冒着傷害他們的風險的條件下,我選擇了想方設法把這些我所喜歡的優點和長處給學過來,並先學習如何無條件傾聽內在小孩對我的訴求和無條件接納自己的所有情緒。直至它們成為我為數不多的優點和長處後,我便能用這種方式鍛鍊無條件愛別人的能力,這樣我便不再需要把自己那部分的真實需要和成為某個特定的人的伴侶這種手段綑綁在一起,因而讓那時的我感到豁然開朗。而且,這樣我也只需慢慢地放輕和看淡自己對她的那份喜歡,而不需要強迫自己忘掉她,如此一來每當我想起她時,便能一邊略為感激她間接讓我更瞭解自己和自己想要怎樣的女友,一邊提醒自己繼續認真學習她那些優點和長處,這樣的話便是對各方都很好的三贏結局。所以那時的我在知道我很快便再也不太可能和她相見時,便珍惜每一次還能看見她的機會,當自己看見關係很好的他們在一起時,我便會像看見漂亮的藍天白雲一般的有點快樂,畢竟我有點喜歡的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即使在不太可能和他們相見後,他們的一切便再也和我沒有甚麼關係,可是我依然明白我不一定需要擁有某個人事物才能從中感到圓滿,就像我不需要擁有藍天白雲的任何部分也能透過活在當下地欣賞這種美景而感到喜悅一樣。


先滿足對方再滿足自己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如何適應上一份工作,雖然這份工作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十分容易,但對我來說卻是極為困難,別人能輕易做到的要求,我卻是即使每天如履薄冰地上班都不敢說自己各方面都一直做得很好。其中一個讓我感到頗為困擾的是如何可靠地滿足某個在工作上特別嚴厲的上司,因為我偶爾依然會感到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我不去做那些要求的話事態很可能會更麻煩,而努力認真嘗試去做的話又不太確定是否真的能讓他/她滿意。同樣的,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不但會強逼自己高效執行那些哪怕對我來說難以理解以及不在正式指引中的指示(但又沒有違反指引),甚至會因為自己不夠瞭解那名上司在想甚麼而認為自己的觀察力和洞察力都太弱,因此才不能在他/她在突然批評自己違背了哪些從沒提及過的工作重點前便能把這一切都悟出來。一方面,我依然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有着瞬間看透人心的慧眼,所以再怎麼磨鍊自己的洞見都只能讓自己更快更好地挽救問題;另一方面,我卻認為他/她本身也有着很多我意想不到的巨大的苦衷和難處,所以才不得不認為自己不用說下屬都依然會理所當然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辦事。除此之外,由於我明白我在往後的工作有一定可能會再遇上這樣的上司,所以在討好的思維下,當我愈是無法一直很好地和他/她共事,便愈是意味着我只能在沒有這種上司的工作崗位上待下去,這樣一來自己便只是難以在職場上生存下去的溫室蘭花而已。不用說的是,假如我真的選擇了討好的話,我在工作方面的自我否定只會愈來愈嚴重,這樣一來我不論是求職還是在有新工作後堅持不輕易辭職都會變得舉步維艱。

  另一方面,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雖然依然會執行那名上司那些不明緣由的指令,但也會偶爾找機會在很多公司員工面前公開詢問他/她的上司那些指令是否也是正式指引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倒沒甚麼,我只是讓他們都知道這些指令而已,而這對他們的工作來說當然是好事;如果不是的話,一旦自己被問及是誰向自己提出這些指令,我大可強調自己只記下重要的「要求內容」而不是不重要的「是誰提出要求」,因為我的上司並非只有那一位,而理論上我的其他上司也有可能對我提出額外的要求。在我行我素的思維下,我敢選擇這樣做,是因為他/她和公司很多其他人的關係都不太好,而他/她的同事有不少都和他/她有着「下屬都按自己的方式辦事」的權力爭奪戰(雖然不排除其他人都想當好人所以才讓他/她當醜人),加上他/她的上司們看起來都不太喜歡他/她對待下屬的強硬態度某程度上打擊那些下屬的士氣,以及我在公司的表現似乎被大部分人認為是我所有同事中最好的一個,所以一旦他/她的那些額外要求被他/她的上司判定為只是「做了便更好但不做也可以」的話,他/她大概只會敢怒不敢言。如此反覆數次後,任誰都會知道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向下屬提出這些指示,因而迫使他/她在這方面有所收歛。當然,一旦我開始這樣做,他/她便有很大機會從此千方百計找出我工作上的錯誤,並藉此對我窮追猛打,所以我往後便要有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而一直步步為營的覺悟。

  我之所以沒有在這情況下選擇我行我素,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只有5年半左右的工作經驗,以及只是初步掌握了辦公室政治的一些基本原理,而那名上司卻很可能是已在職場縱橫了30多年的老江湖,因此我這樣做的話對誰都大概沒有甚麼好處。所以我最終既沒有討好又沒有我行我素,而是一邊認真努力執行他/她的所有額外要求,一邊用平常心看待他/她的這種令我感到頗為困擾的行為,因為在工作上感到困擾可謂司空見慣,加上這種情況也不是誰的錯,而只是單純的不幸而已。在他/她的角度,一方面他/她的不少同事和上司都似乎不太認可他/她的辦事方式中不在正式指引的部分,另一方面他/她卻害怕下屬不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辦事的話會讓自己在工作上感到困擾(視不熟悉的方式為危險),所以才只好在下屬沒有執行那些額外要求後便用強硬態度要求他們執行它們。這種以強勢方式掌控環境的意圖恰恰暴露了內心對失控的恐懼和不確定性的不安,假如他/她過往的工作環境非常惡劣以及他/她現在的上司給了他/她很大的壓力的話便更是如此了;在我的角度,我不太可能知道他/她到底經歷了和正在經歷甚麼,因而難以推斷出他/她心中的安全模式,這樣我根本無法可靠地在他/她還沒說出口前便主動執行在他/她心中的那些額外要求。所以我只能如實接納「偶爾便被他/她批評自己沒有達成那些沒有事先通知的額外要求」這種現狀,而我會感到困擾正好說明了自己對被莫名其妙地指責的恐懼以及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而這些都是我需要自我覺察的部分。

  當然,我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還是有運氣成份的,因為我在那間公司入職後不到2個月,便發現那名上司的性格和我某個經常共處的直系親屬極其相似,所以當大部分其他同事都在暗地裡抱怨他/她有多麼難以共事時,我反而能在某程度上看見他/她身處的立場以及承受着的一些不得已。因此,雖然我依然在與他/她共事時感到頗為困擾,但我不但從沒討厭他/她,反而感謝他/她偶然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畢竟沒有他/她的話,我至今依然很可能會對那個直系親屬抱有一些嚴重的誤解,正因為我能透過他/她看懂那個直系親屬,我才總算能深切明白我和那個直系親屬的相處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相比我再之前的2份全職工作,他/她已經不算是最難相處的上司了,所以不論是為了保住自己不太差的工作表現、促進工作方面的個人成長,還是感謝那名上司間接讓我更瞭解那個直系親屬,只要對我來說是可持續的,即使有些時候我真的感到很辛苦很難受,我都願意儘量為自己和別人在工作上多走一步儘管我不續約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嘗試了差不多2年都還無法兼容他/她與下屬的共事方式,但由於我早在開始這份工作前已經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把痛苦視為另類的享受(就像是在健身室鍛鍊肌肉時沒有危險的肉體痛楚和疲勞一樣),因此我可以在滿足他/她的那些額外要求後,再滿足自己的工作方面的個人成長需要。


先滿足自己再補償對方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上一份工作中不續約的決定,雖然我其實挺想續約,可是因為我能預見那間公司的工作環境會由當時的非常美好變為數個月後的非常嚴峻,我不認為我能在不變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縮頭烏龜的前提下撐過如此嚴峻的未來,所以我認為比起勉強自己然後冒着工作表現大跌乃至損害同事、上司、公司以及服務對象的利益,我還不如趁着公司還有時間尋找和訓練替代我的人而不續約。同樣的,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不但會硬着頭皮續約,更絕不允許自己在完約前辭職,因為這樣的話公司會更難尋找和訓練替代我的人,因而讓本已愈來愈嚴重的人手短缺問題雪上加霜。另一方面,我也絕不容許自己不再為同事、上司、公司乃至服務對象多走一步,因為對他們來說我的最大價值正在於此,假如我在不讓自己的工作表現報告變得太差的條件下變得只會按章工作而不再如以往一般在各方面都主動的話,對他們來說還不如讓我不續約然後尋找一個各方面都比我還好得多的人。即使這意味着我需要在3個月內(我預測中公司情況開始明顯變壞的大約的時間點)由「連無條件愛自己都未能做到」迅速進化為「能輕易無條件愛別人乃至自然而然地感到無條件的喜悅」,在討好的思維下,為了協助同事、上司和公司渡過難關,也為了在僧多粥少問題非常嚴重的情況下依然能為服務對象提供高效優質的服務,我也必須完成這個對我來說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否則我就是對不起他們乃至背叛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期望,如此罪孽深重的墮落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可想而知,假如我真的選擇了討好的話,我很可能在公司情況開始明顯變壞的數星期內便會因為受不了如此高的自我要求以及如此大的外部壓力而精神崩潰,真是這樣的話這反而會造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壞的結果。

  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當然會理直氣壯地不續約,因為我又不是在完約前便無故辭職,而且在職場上離離合合根本只是平常事,每一個正常的公司都應該有着成熟的應對合約員工不續約的機制。在自己方面,我一方面感到自己在這工作上已經沒有多少成長空間,另一方面我有理由懷疑當我續約後遇上我所預見的對我來說前所未有的逆境時,我會因為遠遠還沒有能力應付而吃力不討好,硬要續約的話恐怕最終對誰都沒有多大好處。在同事、上司和公司方面,假如他們認為少了我在短期內對他們來說是一大損失的話,雖然我會很感激他們對我的各種肯定,但是我也很清楚知道那間公司從來不會沒有某個特定的人就難以高效運作,所以假如有人認為我不續約就是為了明哲保身而出賣他們的話(讓他們在往後的嚴峻工作環境中少了一個他們眼中特別能幹的同事),這種情感就是他們有待自我覺察的其中一部分。當然,不論怎麼說,事實上我就是因為認為自己還遠遠沒有能力面對我所預見的逆境而選擇了退縮,所以我也得承擔這種逃避挑戰的懦弱行徑在自我成長方面的一切後果。既然是自己花了數星期時間詳細調查後的深思熟慮的決定,即使日後發現自己作出了錯誤的抉擇,我也不會後悔,畢竟在這種情況下我只需如實地汲取教訓就好。

  雖然我最終還是選擇了不續約,而這種表現看似和我行我素差不多(當時公司差不多所有人都希望我續約),可是在心態和行為上我的實際表現還是和我行我素有一些不容忽視的差異,其中的重點是我不會認為自己這個決定毫無問題,所以我也希望能儘量補償我這樣做對他們的損失,以及在心中抱有對他們的歉意和感恩之情。首先,如果不是有人主動詢問我不續約的理由的話,我是不會主動說出來的,因為既然我不續約的最大原因是預見公司的工作環境在數個月內便會變得非常嚴峻,我主動和公司的人說這些的話只會打擊同事的士氣,因而不利公司的運作(要是有同事因而辭職或不續約便更是如此了)。其次,在我正式決定不續約後,我在工作上不但沒有鬆懈,反而比已經很認真努力的以前還要更賣力,這除了是盡可能就自己不續約的決定作出補償外,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珍惜和善用我還能在那間公司工作的每一天。最後,我為了表達對同事、上司和公司的感激和歉意,我在購買「散水餅」時花費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包括存放條件要簡單、保質期要長、要有獨立包裝、種類要繁多以及不能霸佔很多空間),最終我用了不少的錢購買了數量特別多的「散水餅」(而且事先量度了我預想的放置「散水餅」的空間的長闊高),還特意附上一張寫有有甚麼「散水餅」和各種數量多少的紙,從而儘可能減少同事浪費在尋找符合自己口味的「散水餅」的時間(特別是避免尋找後一無所獲的情況)。

  如果同事和上司能理解自己的心意當然好,但如果我沒有很好地傳達自己這份情感的話,至少我已經有嘗試用心用力補償我不續約的決定了,即使我那時在做了這一切後依然還是感到有點對不起他們和公司,可是我也不想不自量力地為難自己,並最終對他們造成更大的傷害。當然,我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是因為那時的我已經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無法逞強的廢物,假如我選擇討好的話只會是「紙包不住火」,我愈是用更多的紙去包,到包不住時便會燒得愈旺。同樣的,我在明白自己只是一粒可有可無的微塵後,便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我行我素的實力,硬要我行我素的話除了讓事態變得難看外,也沒有甚麼其他實質效果。最重要的是,由於那時的我早就有一些自我覺察的經驗,所以我已經明白除了討好和我行我素外,我還有其他選擇,要是討好和我行我素在這些情況下都不是甚麼好東西的話,我不妨鼓起勇氣嘗試新策略,而幸運的是從結果來看,我實際的抉擇似乎比討好和我行我素都要好不少。


總結

  先概括不假思索地討好的關鍵難處,有技巧的討好在初期看似是低風險高回報(沒技巧的討好更只是自我感動),因為在開始時既容易藉此建立和維持一些正面的情感連結(並從中間接滿足自己的需要),又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建立一些負面的情感連結,甚至有一定機會和一些討厭自己的人作出表面上的和解。可是隨着時間過去,不論再怎樣巧妙的討好,討好的風險都會愈來愈高(因為討好是很難持續的),而回報卻會愈來愈低(愈來愈多人不把自己當回事),在過了較長的時間後,堅持不假思索地討好下去便會變成高風險低回報。當然,如果一個人能把討好造成的自我壓抑和否定以及別人對自己的輕視和剝削視為可持續的幸福和享受,又確信自己永遠都不會後悔自己終生都只為別人而活而從來沒有做自己的話(甚至衷心認為自己想要的人生就是不斷為了成全別人而犧牲自己),那個人還是可以透過燃燒自己來為別人發熱發亮的,只是那個人也得明白,當自己燃燒殆盡後,別人也許反而只會落井下石和背叛自己而已(因為自己最終還是打破了別人對自己那種不自覺的永動機幻想)。

  再概括不假思索地我行我素的關鍵難處,沒有實力又自以為是的我行我素不用說當然只是自取滅亡(雖然也有極少數例外),但即使是有着我行我素的本事的人,在初期也往往是高風險低回報,因為在開始時既容易不慎失去一些正面的情感連結,又難免不幸地建立和變相維持一些負面的情感連結,甚至有一定機會和一些本來和自己很要好的人反目成仇(這麼瞭解自己的人一旦突然傷害自己的話很可能是很危險的)。可是如果能痛苦艱辛地撐過這一切長期的磨難和打擊,只要幾乎從來沒有惡意傷害任何人的話,我行我素的風險都會愈來愈低(因為自己已經變得非常強大能幹),而回報卻會愈來愈高(愈來愈多人尊敬和重視自己),只要自己最初有一定實力而在過了較長的時間又沒有被各種逆境打敗的話,堅持不假思索地我行我素下去便會變成低風險高回報。當然,如果一個人沒有認真分析自己的實際情況以及身處的社會與時代,又沒有一直努力裝備自己和增加歷練,而只是很片面地聽信一些成功人士如何靠我行我素建立他們現今的一切的話,這種人便很容易犯下倖存者偏誤而不自知,也就是忽略了每一個成功的背後到底有多少情況相近的人用了類似的我行我素的方式,卻變得比以往還要失敗潦倒得多然後從此後悔不已(這還不計他們在此期間傷害了多少人)。

  那麼,我是不是就是說做人既不能討好又不能我行我素呢?當然不是,因為一個心智再怎麼成熟、能力再怎樣強大的人,都難免會偶爾被迫討好或是只好我行我素(比如當對方太過份時),所以討好和我行我素作為特殊情況下的權宜之計不一定有多大問題,只有總是不假思索地討好或是我行我素才是主要的問題所在。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外,我們還可以一邊經常覺察自己和別人的真實需要,一邊不斷提升自己以讓自己變得更能幹,當我們變得可以輕易讓雙方的供需匹配起來時,便不會再如此受困於討好還是我行我素這個偽兩難了。不過,即使我們能經常做到對大部分人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也不代表我們能和所有能接觸的人建立以至維持正面情感連結,比如說有些人就是自命不凡,就是覺得別人討好自己都是應該的,要一直同時滿足自己和這種巨嬰的真實需要是極為困難的。如果我們不得不一直和這種人相處的話,可能便真的會在這種關係中陷入討好還是我行我素的兩難了,假設一個人和絕大部分其他難以遠離的人的關係都是這樣的話(也就是這個人身邊都是巨嬰),這個人便真的很不幸了,相比之下沒有陷入這種困境的我便顯得幸運多了

2023年3月15日 星期三

「從沒遇上不幸」已是一種大幸

  當我們說自己很幸運時,往往是因為我們突然遇到一些小概率又/或是我們意料之外的好事,比如說彩券中大奬、本以為成功機會渺茫的面試卻被當場錄取,或是自己暗戀的對象主動向自己告白等,這時我們一般都會感到既驚喜又幸福;當我們說自己很不幸時,往往是因為我們突然遇到一些既是小概率又/或是我們意料之外的壞事,比如說車禍導致的嚴重交通擠塞、被看似友善實則無良的老闆無理解僱,或是發現自己的女友懷了別人的孩子等,這時我們一般都會感到既深受打擊又傷心難過。


  可是,還有一種幸運,大多數人不是渾然不覺,便是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這種幸運便是「從沒遇上不幸」本身,這可算是墨菲定律的其中一個應用,而箇中原理也只需初中的概率便能解釋。假設一個女性能有90歲的壽命(雖然比2022年香港女性的平均壽命要長一點),然後每分鐘都有平均概率為p的機會出現至少1種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幸事件(即使是過度簡化),那麼她從沒遇上不幸的概率大約為(1-p)^(90*365.2425*24*60)=(1-p)^47,335,428。要讓(1-p)^47,335,428<p,也就是從沒遇上不幸的概率還低於每分鐘出現至少1種不幸事件的平均概率的話,p只需要大於250萬分1,便可以讓從沒遇上不幸的概率降低為比1億6千萬分1還要低一點,而且是p的64分1都不夠。每分鐘遇上至少1種不幸事件的平均概率是250萬分1的話(這包括所有可能遇上的難以忽視的不幸),這種概率很可能讓很多人都覺得低得可以當作不存在,可是考慮到世界人口在2022年底已經超過80億人的話,平均每分鐘便有超過3200人遇上至少1種不幸事件,而當發現從沒遇上不幸的概率連1億6千萬分1都沒有時,平均來說在同一時間上世上只有不到50人才能如此幸運(儘管這依然是不嚴謹的近似)。

  如果有讀者認為250萬分1這個數字只是我為了突顯本文的主旨而憑空捏造出來(也就是認為實際數字要比250萬分1低得多),因而毫無實質意義的話,我一方面承認我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實際數字大約是多少,另一方面我依然希望這些數字能傳遞本文的中心思想,也就是一方面我們當然可以一直儘力避免不幸的出現和在出現時盡可能即時補救,另一方面我們也得明白要求自己的生命不能有任何難以忽視的不幸本身便是不切實際的。例如我在數年前因為在某個大多數人都信賴的平台中使用自己的信用卡作為付款途徑,而導致自己無緣無故被不知是誰盜用這個途徑在那個平台上付費,因此讓我莫名其妙地損失了4000多港元,而這對我來說可不是甚麼小數目。我自問在錢財上頗為小心謹慎,我不但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那個帳戶的任何資料,也沒有不必要地對別人披露那張信用卡的存在,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是那個平台出現了一些小型資訊保安事故(我在沒有充分證據的前提下不打算說出是哪個平台),而我不幸地成為了其中一個為數不多的受害人。我既不會因為不明不白地損失了對我來說不少的金錢而整天怨天尤人並深陷在這種不幸之中,又不會只是說「我依然比很多其他人幸運多了」然後任由來歷不明的人繼續竊取我的錢財,而是用我所知道和有能力嘗試的途徑來試圖挽救局面,能追回損失的話當然好,不能的話至少也要亡羊補牢、及時止損 

  雖然我在試圖向那個平台反映自己的情況,乃至自那個平台中移除我所有的付款途徑後,都不能阻止事態惡化(這也讓我自此徹底失去對那個平台的所有信任),弄得我只好停用那張信用卡並改用新的信用卡,才終於不用繼續被「無形之手」變相搶劫,但至少我已經避免了最壞的情況(被掠奪至身無分文乃至債台高築),而只是停用信用卡便能解決問題也算是一種幸運。而且,這個經歷讓我深切明白(當然我知道客觀上我這一次不算是甚麼重大的劫難),不論我平日在各方面再怎麼小心翼翼,都不可能完全避免這類大幅超出自身控制範圍外的飛來橫禍,最多只能盡量提前做好應對各種不幸的準備,所以自此之後我對於遇上不幸這種可能性也不再如以往一般的難以接受(這次事件對我來說已經是較大的不幸)。如今我之所以能如此輕易地感到自己有多麼的幸運,除了是因為自己還沒經歷任何十分嚴重的不幸外,也是因為我明白「沒有壞消息本身就是好消息」是何等的適用於我,而相比於那些在很多方面都比我還要不幸得多的人而言,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很美好了。

  不過,這不代表我需要總是逆來順受,而是把重點放在「如何善用自己已經擁有的一切」的前提下,在合理及能力範圍內為自己甚至別人爭取更多,並一邊提醒自己我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一種幸運,一邊好好把握以至試圖創造讓自己乃至別人變得更幸福的機會,能藉此錦上添花的話當然好,不能的話我依然能感到自己內心的豐盛。另一方面,假如我有一天真的遇上甚麼異常重大的不幸的話,我不排除我會從此一蹶不振,可是至少我會努力珍惜在此之前的一切幸福,畢竟生命中的美好固然可貴,卻也是無常的一部分。所以我對待一切能讓我感到喜悅的人事物的態度是,雖在乎天長地久,但至少曾經擁有,當我還能歲月靜好時,便好好感激這一切的幸福,一旦我需要負重前行時,也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嘗試可持續地享受痛苦,萬一我真的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勇氣的話,至少我的人生已經擁有了相當幸運的一大部分,這樣的話我也就滿足了。


  反過來說,按照相近的思路,「從沒遇上大幸」也是一種不幸。在客觀上,如果一個人真的從來沒有突然遇到一些小概率又/或是那人意料之外的的好事的話,那人在這方面確實是不幸的;在主觀上,如果一個人從來都不感到自己有哪怕丁點的幸運的話,那人的內心難免會愈來愈感到自己的一生非常不幸。誠然,一個人在客觀上從沒遇上大幸的機會是很低的,但一個客觀上經常都很幸運的人卻依然可以選擇讓自己長期感到自己是何等的不幸,所以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幸運,本身便是一項讓生命更為圓滿的能力。

  話說回來,真要說有誰能主觀上認為自己從沒遇上不幸的話,大概也就唯有從心底裏深切感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極少數人才能做到,因為他們明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極其重要的真理。在遇到差不多任誰都會變得活不下去的極端不幸時,只有他們知道他們因而得到了更為珍貴及難得的美好,所以對他們來說施加在他們身上的一切外力都是一種值得感激的幸福。可是,由於這種人恐怕萬中無一,而且這種境界還是遠超自己當前的水平,所以我也很難繼續深入探討這種如此稀有的情況,而只能在心中想像這種心境到底有多麼的平靜和快樂。

2023年3月10日 星期五

關係的本質是供需匹配

  有不少人認為關係的本質是價值交換,而我也在網上看了20多篇看起來還不錯的相關文章,可是又總感到用價值交換來概括關係的本質還是遺漏了一些重要的部分。我認為關係的本質比起價值交換,用供需匹配更為準確,但在解釋我如何理解兩者的不同前,我想先說說我是如何理解理想中的關係的。

  在我的理解中,一個在建立各種高質關係方面十分高效的人,至少符合以下的條件:

  1. 有着非常強大的供應面(價值交換也強調這點)

  2. 有着極易滿足的需求面(價值交換似乎忽略了這點)

  3. 有着讓很多人發現自己的供應面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的展示價值的能力(價值交換也強調這點)

  4. 有着讓很多人發現他們的供應面能滿足自己的需求面的自我揭露的能力

  5. 有着讓很多人確信自己會和他們一直互惠互利的雙贏的能力和意願

  接下來我將逐一說明這些條件如何決定關係的本質。


供需匹配的要素

非常強大的供應面

  這相當於價值交換中自己能給予對方甚麼價值的部分,即是說,自己能給予別人愈多的價值,便會有愈多人願意和自己交換價值,所以自身的價值愈大便能得到愈多的關係。比如說,雖然懂得組裝電腦並非甚麼稀缺的技能,可是如果我們有一個沒有這個技能的朋友的電腦的一部分硬件出現問題,而那個朋友只想換掉有問題的部分,那麼即使我們不一定是以組裝電腦為職業的一部分,只要那個朋友依然願意冒着事態可能會更糟的風險相信我們的話,我們組裝電腦的技能便能為那個朋友提供價值。

  因此,我看過的幾乎所有的關於價值交換作為關係的本質的文章中,都提及甚至強調要不斷內外雙修來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其中特別重要的是拓闊視野、增廣見聞、提升格局等認知上的鍛鍊,旨在讓自己知道愈來愈多的選擇。因為即使執行這些選擇的能力和知道這些選擇當中哪個才是足夠好的判斷力也很重要,但是認知升級是提升自我價值的第一步,也往往是最大多數包括我在內的價值很低的人的最大問題(至少要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無知)。

  隨着我們認知到更多的選擇、也更有能力作出那些選擇,以及能更好地判斷甚麼情況下甚麼選擇才是足夠好的,我們的內在與外在的能力和資源的運用便能得到各種愈來愈顯著的強化和輔助,因此我們便能更可持續地為更多人做出更多更有價值的貢獻。雖然能夠作出絕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選擇能提升我們在別人心中的稀缺性,從而使我們對他們來說變得難以替代,但即使我們只能作出絕大部分人都能作出的選擇,只要我們在可持續的前提下盡可能無私地對別人提供價值(做到雙贏的話就更上一層樓),對別人來說我們依然是有價值的,畢竟大部分人都是比較自私的,我們這種有智慧的利他模式本身就是一種不一般的價值。

  反之,假如我們經常反射性地依賴各種外力,不論是機械式地剝削壓榨別人,還是自動化地濫用各式各樣的科技,都會讓我們的能力和資源被不斷削弱,甚至終有一天可能會使我們的價值被徹底取代。雖然適當地求助本身便是一項重要的能力,而給予別人真誠為自己付出的機會也是一種珍貴的價值(對這種人來說付出的過程本身便是巨大的回報),可是這也不代表我們可以經常想都不想便胡亂地麻煩別人,這除了很可能令別人感到困擾和厭煩外,也往往會讓我們的生命變得愈來愈被動和廉價。

  正因如此,當我們的供應面愈是強大,便愈能和更多人的需求面有着更好的匹配,因而讓我們在關係中有着愈來愈多的選擇。當然,這並不意味着我們需要討好別人,因為討好源於對失去關係和別人的負面評價的恐懼,因而在強迫自己強化自己的供應面時難免會強行壓抑自己的需求。而強化自己的供應面本身卻可以是源於享受這個過程本身,為別人提供價值也可以是從真誠付出別人真正需要的東西的過程中感到幸福,建立與維持更多的關係還可以是因為喜歡這樣的自己,前提是所有一切對自己和別人來說都是快樂和可持續的。

極易滿足的需求面

  或許是我看的相關文章還不夠多,但這部分似乎鮮少被提及,而我卻認為我們的需求面也是決定我們與別人的關係的關鍵因素,在某些情況下這甚至比我們能為別人提供甚麼價值更為重要。隨着我們有着更高的自我覺察及放下內心更多的虛妄,我們便能愈來愈好地簡化和整合各種需要和慾望,如此一來我們大部分時候都能主要靠自己來滿足自己的大部分慾望。當然,這不意味着我們需要總是完全自給自足,因為建立和維持與別人的情感連結也是人類的基本需求之一(對應着ERG需要理論中的相互關係的需要),而主動求助和接受別人的主動協助是滿足這種需求的部分必要條件。加上求助和接受幫助本身也是重要的能力,所以我認為最好的狀態是在盡可能不損害大體上自給自足的能力的前提下(如果是親密關係這類深度情感連結便可能要另當別論了),即使自己也能搞定一切,依然可以偶爾主動求助和接受別人的主動協助,並至少讓別人幫忙其中一部分,然後由自己完成剩下的部分

  假如我們的需求面變得極易滿足的話,一方面我們會因為變得更易無條件愛自己而在各方面都變得更為豐盛,另一方面我們也因為不需要投放如此多的心力滿足自己而變得更有餘力和願意用可持續地利人利己的方式無條件愛別人,這樣一來我們便能和更多人有更好的關係。不但如此,別人也會因為我們的需求面變得極易滿足而感到能輕易地為我們提供價值(對合適的對象提供合適的價值本身就是一種需求),因而更願意和我們建立與維持關係,而不會感到一旦和我們建立關係就會被我們無底洞般的需求吞噬,因而哪怕本來再怎麼想和我們建立關係,都會因為這種被壓迫的恐懼而感到相當矛盾,甚或直接放棄和我們建立關係。

  除此之外,當我們的需求面變得極易滿足時,我們在選擇建立和維持哪些關係的時候,也會變得更自由和主動,因為我們不再需要為難以滿足自身的需求而感到恐懼,並在這種令人窒息的不安下迫使自己找某些人來滿足自己的需求,反而能在愛己愛人的前提下選擇和我們願意及值得我們提供價值的對象建立和維持關係,甚至讓雙方都感到這種關係是本質是愛的自由流動,因而對方便不太可能感到我們在強迫他們甚麼。當然,我們建立任何關係都少不免滿足自身需求的部分,但重要的是,我們要盡量對自身需求負全責,別人是否願意滿足我們的需求理應是別人的自由(除了合約或法律要求之類的明文規定外)。畢竟每個人都可以是有着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一旦我們與別人建立關係主要甚或是純粹是為了讓對方滿足自身的需要的話,我們便很容易不自覺地過度物化對方,假如我們的需求面是極難滿足的話就更是如此了。

  與之相反,一旦我們的需求面變得極難滿足的話,我們便會無可避免地要求很多其他人滿足我們眾多自己滿足不了的需求,因此當我們愈來愈依賴他們時,即使我們能為他們提供巨大的價值,他們依然會在與我們的關係中感到愈來愈大的壓力,畢竟他們不一定能總是滿足我們的所有需求。在極端情況下,我們甚至可能因為能對很多人提供只有自己才能提供的巨大價值而感到他們理所當然要總是滿足自己的所有需求,這樣的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種霸道思維恐怕會成為我們心中根深柢固的毒瘤,而對別人來說與我們這種只會威逼利誘的霸王建立關係比深受隱藏條款之害還要痛苦不知道多少倍。

  正因如此,當我們的需求面愈易滿足,便愈能和更多人的供應面有着更好的匹配,因而讓我們在關係中有着愈來愈多的選擇。當然,這並不意味着我們需要否認、逃避或壓抑我們的慾望,因為與慾望為敵源於對自身真實需要的恐懼(不論是感到無法滿足還是誤以為只能用傷害別人的方式來滿足),因而一旦直面因真實需要沒被滿足而出現的慾望,便再也無法遠離自認無法面對的真實需要。而簡化和整合自己的慾望與需要卻可以是潔身自愛的表現,因為絕大部分人的真實需要其實是非常簡單的,只是由於我們往往因為過往遭受太多太深的心理創傷,而認定用真誠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真實需要只會讓自己受到更大更痛的攻擊(雖然真誠的表達是需要像非暴力溝通這類技巧),因而只能透過愈來愈複雜和碎片化的表層慾望來迂迴曲折地滿足本來可以用直接的方式滿足的深層需要(乃至我們都已經忘掉了自己的真實需要了)。所以隨着我們累積愈來愈多的觀照自己的慾望的經驗(例如慾望滿足後的正面情感以及慾望不被滿足的負面情感),我們便會愈來愈明瞭哪些表面的慾望源於哪些沒被滿足的真實需要,以及為甚麼我們的潛意識希望以這些慾望作為滿足需要的手段,從而讓我們用更健康的方式表達和滿足那些需要。最終,我們將領悟到真正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我們深層的真實需要本身或是就它們的真誠表達,而是很多表面上高效實則十分不健康的滿足方式,是這些因為過往的傷痛而發展出來的自我挫敗模式,才會使我們成為慾望的奴隸和自己的陌生人而不自知。

展示價值的能力

  即使我們有着極為強大的供應面,並能持續為很多人提供很多價值,但是假如對方看不到我們的供應面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那麼他們依然不會那麼輕易和我們建立關係。正因如此,假如我們打算和別人建立關係的話,便得適當地向別人展示自己的供應面中能滿足別人需求面的部分,這樣便會增加別人和我們建立關係的誘因。當然,我們能準確地向對方展示出我們的供應面中匹配對方的需求面的部分,代表我們已經對對方的需求面有一定的認識,因此我們不能只是假定對方必定會經常直接向我們表達他們的慾望和需要,而是也需要不斷主動找機會觀察和洞察別人的需求面,才能一直維持這種雙贏的供需匹配。

  「適當」的第一個重點是循序漸進地展示自己的供應面中愈來愈多的能滿足別人需求面的部分,否則假如我們一下子便讓別人發現原來我們早就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的絕大部分的話,往往會勾起對方的防範心理,或是反過來讓對方很想一直過度依賴我們。這是因為我們能一下子展示出我們的供應面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的絕大部分,說明了我們早就對對方的需求面相當瞭解,因而讓對方有着被看透的恐懼。除非對方也能輕易地掌握我們的需求面,而且他們的供應面也能滿足我們的需求面的絕大部分,否則既然我們能如此輕易地看穿對方,就意味着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比對方要優秀得多,因此對方有理由先假定我們是在對他們向下兼容。在這種假設下,心思較複雜的難免會懷疑我們不惜如此快便過度地自我揭露也要接近他們是另有目的,而心思較單純的很容易便會忍不住動輒便希望我們能滿足他們的慾望和需要。不論是哪種情況,這種關係愈是持久,便愈容易變得不健康,更難以朝着持久地互惠互利的方向發展。

  「適當」的第二個重點是讓對方認為是他們自己發現我們的供應面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而不是我們已經洞悉了他們的需求面,所以我們需要針對對方當前的認知模式來決定要如何含蓄地向對方展示我們供應面的哪些部分到甚麼程度。至於原因基本上和第一個重點差不多,不過如果彼此的關係已經相當深厚的話就可以另當別論了,因為當對方已經頗為信任我們時,讓他們知道我們已經認清他們的需求面反而可以讓彼此的關係變得更為親密,因此彼此都能在不違反雙方都是有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的前提下更健康和更可持續地互相依賴。

  「適當」的第三個重點是用實際行動直接滿足對方的需求面,而不是只出一張嘴,更不是變相的自吹自擂,否則的話對方要麼會質疑我們的供應面是否真的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面,要麼會因為我們一方面告訴對方我們能滿足對方的需求面,另一方面卻又不願作相應的付出,而讓對方感到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或是認為我們只是在對方面前刷存在感,而不是真心為他們設想。當然,這不代表我們有義務在自身能力範圍內滿足任何其他人的任何需求,即使是對方主動提出要求,只要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便有拒絕的權利,只是假如我們希望在對方面前展示自己的供應面,一般來說少說多做是比多說少做效果好得多的基本長期策略。

  在正常情況下,我們的供應面愈是強大,我們便需要愈長的時間才能向對方展示我們的供應面中所有匹配對方的需求面的部分,如果對方的供應面比我們的要弱小得多的話就更是如此了。因此在一段關係中,即使我們的需求面已經變得極為簡單,當我們愈是在各方面都需要對別人向下兼容,我們便要投放愈多的心力在維持這段關係上,而別人能給予我們的回報也往往愈少(除非對方弱小的供應面恰好能完全滿足我們極為簡單的需求面)。所以假如我們想持久地對別人向下兼容,便不能主要是為了一直讓別人給予我們甚麼,相較之下可持續性要好得多的心態其實是我們想和這些靈魂維持真誠的關係,也愈來愈享受這個向下兼容的過程,更愈來愈喜歡我們這個對別人向下兼容的一面。當然這種向下兼容也需要在長遠上對別人來說利遠大於弊才行,所以這種關係也得有利於別人生命中至少某些重要方面的成長

自我揭露的能力

  即使我們有着極易滿足的需求面,並能持續在大體上自給自足的前提下偶爾接受別人的幫助,但是假如對方看不到他們的供應面能滿足我們的需求面,那麼他們依然難以和我們維持深度的關係,所以這種關係很可能只是流於表面,或是我們一直可持續地單方面向對方付出。正因如此,假如我們打算和別人維持深度關係的話,便得適當地向別人展示自己的需求面中能被別人的供應面滿足的部分,這樣便會增加別人和我們維持深度關係的誘因。當然,即使我們的需求面再怎樣簡單,我們能準確地向對方展示出我們的需求面中能被他們的供應面滿足的部分,代表我們已經對對方的供應面有一定的認識,因此我們不能只是假定對方經常會直接向我們展示他們能為我們做甚麼(有些人甚至會刻意隱藏自己的供應面),而是也需要不斷找機會觀察和洞察別人的供應面,才能一直維持這種雙贏的供需匹配。

  「適當」的重點或重點之一是讓對方認為是他們自己發現他們的供應面能滿足我們的需求面,而不是我們已經洞悉了他們的供應面,所以除非雙方的關係已經有一定的深度,否則比起直接向對方展示我們的需求面已經簡單得幾乎任何人都經常能輕易滿足,而且其實我們大體上已經能自給自足,還不如循序漸進地向對方揭露出自己的需求中對方能滿足的部分。這是因為假如我們在和對方的關係初期便一下子便讓對方看見我們的需求面是如此簡單的話,一旦對方的心思較為複雜,便難免認為這種至少看起來過度的自我揭露反而是一種巧妙的虛偽,並認為我們這樣做是為了讓他們誤以為我們的需求面就是如此簡單,甚至是為了換取他們向我們的自我揭露,因此反而很可能認為他們眼中極其複雜的我們正在背着他們謀劃着甚麼邪惡的勾當。假如對方的心思是較單純的話,除非他們的需求面也很簡單,否則他們難免會和我們比較,並感到需求面複雜得多的自己是沒那麼好的,因而容易受到打擊,或是反過來認為慾望碎片化才是好事,並認為需求面如此簡單的我們是不值得他們交住的。

  當然,當我們讓某類特定的人群知道我們的需求面是簡單得既能大體上自給自足又能讓幾乎任何其他人都滿足我們時,我們很可能會失去和他們的關係。比如說,假如對方希望我們沒有他們就不行的話,他們大概會認為如此容易滿足的我們是無法滿足他們這種「被需要」的需要,甚至可能害怕自己會反過來變得需要我們,而先發制人地遠離我們。也就是說,假如我們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需求面是簡單得如此容易滿足的話,我們便要有失去某些關係的準備,所以透過不斷提升和更多人的供需匹配來讓自己和所有能接觸的人都維持關係根本是不可能的,而這本來也不該是視關係的本質為供需匹配的目的所在

  接下來的問題在於如何向對方傳達我們的需求面簡單得能大體上自給自足的前提下依然試圖建立關係的初心了,而這份初心可以用錦上添花來概括。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和對方建立關係,除了是更好地滿足彼此相互關係的需要外,也是為了透過維持這份關係來在其他方面都讓彼此更上一層樓,這樣的話對方既不太可能認為他們在我們心中毫無價值,又不太會感到經常要為我們雪中送炭的壓力(不過在少數的關鍵時刻讓對方為我們雪中送炭反而能成全對方),因此雙方在這段關係中可以變得愈來愈舒服和自在。

  誠然,比起雪中送炭,大多數人更願意錦上添花,因為前者需要較大的付出但也不一定能換來對方的好轉,因而會讓這種付出變得好像吃力不討好,甚至可能會勾起一種較為沉重的無力感,而後者只需較小的付出卻往往能讓原本就很好的對方變得更好,因而會讓付出的人感到榮幸,甚至認為對方的好有一部分是由自己成全的。雖然這很可能會造成我們向對方送中送炭而對方只回以我們錦上添花這種貌似不公平的關係,但是由於雙方都是有着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所有這一切都是雙方的共同意願,我們願意在可持續的前提下以向對方雪中送炭換取對方向我們錦上添花,而對方也願意作出相反的交換,而且向對方雪中送炭的過程本身也可以是一種無上的滿足,畢竟對方向我們提供了雪中送炭的對象,所以我們也沒必要如此在意這種表面上的不公平。

互惠互利的意願

  即使雙方的供應面都能很好地滿足彼此的需求面,但這依然不代表雙方的關係必然能持久下去,因為除了持續地互惠互利的能力外,還需要互惠互利的意願,而前者並不一定意味着後者。雖然這種因果關係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大體上成立的,但還是會有一些較為特殊的例外,比如說我在這篇文章中提及的情況。

  一般來說,除了是國家或跨國巨企之間這類大型組織的合作和聯盟外,雙方的短期利益是決定雙方是否試圖建立關係的最大因素,而決定雙方是否願意維持這種互惠互利的關係的最大因素,在於雙方的長遠利益是否相容乃至契合(如果利害關係一直一致就更好了)。需要注要的是,這些短期和長期利益不僅限於名利權勢這些世俗上的籌碼,至少也包括情感上的需求,有些時候甚至還包括靈性上的成長。

  在這點上,我們或許會想到「道不同不相為謀」,也可能會想到「只有永遠的利益」,但我認為不論是哪一邊的觀點都無法完整地還原決定雙方長遠的利害關係是否一致的本質。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本質其實是源於雙方的格局,也就是說,當雙方的格局都很大時,雙方的長遠利益是很難出現重大衝突的,但當雙方的格局都很小時,雙方的利害關係在長遠上便極易出現嚴重矛盾了。

  比如說,假如雙方的格局都大得經常從真誠和全力地促進和提高全人類的福祉,甚至是無私和忘我地修復和保護整個地球的生態系統這麼高的層次思考和行動的話(畢竟人類賴以維生的生態系統不是人類想怎樣就怎樣的),由於能一直處於這種層面而不只是自我感動的人往往已有極高的修為和淵博的見識,他們很可能已經把這類世間大事的本質看得非常透徹,所以他們不太可能在這些重大使命上出現甚麼不可調和的分歧,畢竟大道至簡只有格局很小的人才會把人生弄得如此複雜混亂和充滿無謂的對立與紛擾(當然先排除極端的不幸這類特殊例外)。即使雙方真的有明顯的分歧,他們也會着眼於彼此的共同基礎和長遠目標,在和而不同的前提下儘量讓彼此更好地完成雙方的使命,所以在雙方都能獨當一面的條件上互相成全和合作下,便能促成強者互助的局面。

  與此相反,如果雙方的格局都小得把自己的生存看成是全宇宙唯一重要的事情,乃至讓自己的情感深陷於這種嚴峻的死亡焦慮而不自知的話,那麼雙方的利害基本上都是由彼此在生存方面的恐懼控制,而由於這種害怕源於太過執着於眾多無常的表象而不自覺,這份令人透不過氣的擔憂當然便會變幻莫測,雙方的利害自然也就相當不穩定,這樣的話要維持一致的利害關係將變得困難至極。由於這種人短期內不太可能願意或能夠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他們只會盤算如何從別人身上謀取大量利益但又不讓對方佔自己丁點便宜,所以雙方都很可能感到既需要剝削壓榨其他人才能活下去,又需要強硬控制那些人才不會反被傷害,因此這些虛弱的靈魂便難逃弱者互害的無間煉獄(即使這些人可能看似盡攬世俗上的名利權勢,但只要他們還是只在乎自己的存活的話,這種人在情感和靈性上依然是弱小和幼稚的,這種關切範圍很小的人的影響範圍愈大對社會乃至整個人類文明的傷害和破壞就愈巨大和不可逆)。


親密關係中的供需匹配

  首先,我得聲明自己還沒有任何戀愛經驗,所以如果有讀者認為我沒資格談論親密關係的話(即使親密關係明顯不僅限於愛情或婚姻),大可直接跳過這部分。這部分想說的,主要是價值交換和供需匹配在親密關係中的不同之處,以及供需匹配在普通關係和親密關係之間的不同之處。

  按照價值交換的思維,如果親密關係中其中一方各方面的價值都遠高於另一方的話,除非後者願意和能夠不斷努力追上前者,否則這種關係早晚都得完蛋,因為後者將愈來愈難以滿足前者的需求,而前者卻愈來愈容易找到更好地維持價值交換的新的另一方,因此後者將會愈來愈沒有安全感,而前者也將會愈來愈感到後者對自己沒價值。在供需匹配中,這與價值交換相同的部分是,除非雙方從一開始便恰好「臭味相投」,否則如果關係中至少其中一方堅守固定型思維不放的話,那麼這種關係是很難走得遠的;與價值交換不同的部分是,雙方都在親密關係中擁抱成長型思維並非為了更好地從中各取所需,而是更好地享受無條件愛自己、無條件愛別人與無條件被人愛的每一個當下。雙方在需求面都簡單得能大體上自給自足的前提下,向對方付出並非為了換取自對方的回報(對方的任何回報都只是錦上添花),而是因為付出的過程本身便是極致的喜悅,能擁有可以一直真誠付出的對象本來就是值得感恩的幸福,要是雙方都能從對方的付出中更好地互相成長的話更是能讓彼此的生命變得更為圓滿。

  另一方面,即使是各取所需,把關係的本質視為價值交換的人往往也很難發現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實則至關重要的價值,因而才會如此在意人在價值上的上下高低之分。比如說,一個很多方面都比女方要優秀得多的男方之所以如此喜歡對方,不一定是因為男方是渣男或是太自卑,甚至也不一定是因為女方的家族對男方的家族來說有利可圖,也可能是因為男方發現女方深受一些絕大多數人都難以理解的內心的糾結和拉扯之苦,而男方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雖然男方最終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艱苦地靠自己勉強克服了這些心理障礙中的一大部分,但他也能深深地感受到帶着這種只有少數人才能明白的問題到底是有多麼的辛酸與無助。由於不忍看見女方像以往的自己那樣苦苦掙扎,也為了進一步的療癒自己的各種心痛,男方選擇了做女方在放下這些情感創傷的知已和賦權者,並在這過程中彼此都感到對方很懂自己,因而關係也就變得愈來愈好。對女方來說,男方給予她一個重生的機會、一個讓她由一個自認為無能的受害者變成一個能發現並運用自己的內在價值的成熟的人的過程,而這是從價值交換這視角中很容易看到的部分;對男方來說,女方彷彿給予她一個更清楚地看見和呈現過去的自己的機會、一個讓他更好地和這些傷害與造成傷害的人事物和解的過程,而這是從價值交換這視角中很難注意到的部分。當然,此後這種關係的感情基礎將會有所轉變,比如由變相是心理咨詢的那種共患難的關係,改為互相提升和成長的那種類近於共富貴的關係,這樣一來這種關係或許會變回一般的各取所需,可是如果至少一方深信關係只能是價值交換而不是更廣泛的供需匹配的話,即使雙方本來就互相吸引,這段關係恐怕依然不會開始,這樣一來對雙方來說都未免有點可惜和遺憾了。

  或許有些讀者會覺得上述的例子太稀有和極端,那麼我嘗試用一個常見得多的例子說明價值交換和供需匹配在親密關係上的差異。有些時候,如果一個心智較為成熟的女孩和一個心智略為幼稚的男孩交往的話(但還不至於巨嬰的地步),後者或許會因為有點自卑和缺乏安全感而偶爾用一些稍為無理取鬧和令別人困擾的方式試探前者對自己的愛,這樣女方很可能會感到自己正被男方改造為他心中理想的母親(雖然程度尚算輕微)。如果用價值交換來看待的話,女方理應想方設法儘快讓自己可以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遠離整體價值明顯較低的男方(如果是恐怖情人的話情況就會複雜麻煩得多),因此在結婚或生兒育女前最好先確認另一半是否還是個巨嬰,否則的話屆時可能會想走都不知道該怎麼走了;如果用供需匹配來看待的話,雖然女方依然大可以不帶內疚地離開男方,但這將不再是唯一的合理選擇,比如說如果女方已經在無條件愛自己的內在小孩方面有一定進展,那麼女方也可以透過成為男方在他的內在小孩成長的充權者和陪伴者來讓她學習如何無條件愛別人,這樣還能對女方成為更好的母親有更大的幫助。在這期間,女方不會認為男方那些頗為愚蠢的試探源於他不知或不理會雙方在價值上的差異,而是因為他的內在小孩長期累積下來的傷痛還在不斷緩慢地惡化,所以才需要這些不合格的壓力面試來確認女方是否一直願意及能夠分擔乃至協助療癒男方這些巨大的痛苦(因此潛意識的創傷愈深這些低效的壓力面試便愈變態),只要女方有一定機會能在不太長的時間內讓男方接納成長型思維,那麼女方依然能用「授人以魚又授人以漁」(但不能讓他單靠這些魚便能生存下去)的方式陪伴男方成長(由最初的以授人以魚為主循序漸進地過渡為以授人以漁為主)。如果認為關係只能是各取所需的話,便不容易發現男方其實給予了女方一個練習無條件愛別人的絕佳對象,也容易無視男方願意向女方付出自己的一部分青春和信任這些事實(畢竟這種情況下男方很容易被女方訓練成備胎),更往往會對「男方沒那麼容易突然離開自己」這種價值視而不見。

  至於在供需匹配中親密關係和其他關係的主要差異,在於需要「被需要」的部分,因為雖然一個需求面簡單得能大體上自給自足的人可以透過偶爾主動請求對方幫忙來某程度上滿足對方這種「被需要」的需要,但在親密關係上,對方早晚會察覺到我們在這方面不是真的需要對方(因為我們也能滿足自己),而只是為了滿足他們這種「被需要」的需要而故意請求他們幫忙,而我們只是偶爾求助也暴露了我們不想在這方面失去獨立的能力。另一方面,假如我們真的變得在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方面都不能沒有對方的話,我們便會極易屈服於害怕失去對方的恐懼,從而誘使我們妄圖讓對方無法離開自己,因此不知不覺地對對方有着愈來愈嚴重的控制和佔有慾,最終會因為過度否定對方是有着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這個事實而逼使對方含淚離開我們。除非我們能一直走好「不能失去對方卻又無條信相信對方永遠都不會主動離開自己」這條極長極幼的鋼絲,否則在對方感到他們不被需求面簡單得能大體上自給自足的我們需要時,我們不妨強調一些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獨自滿足的需要,比如是向能絕對信任的對象分享自己最深層的秘密、建立家庭和生兒育女的夢想、在自己特別脆弱的時候得到對方溫暖的擁抱和無條件的接納(這也是雪中送炭的一種)、乃至與自己最深愛的靈魂融為一體的無上喜悅和幸福等,總之,重點在於放大只有對方才能滿足我們的那些少數的深層真實需要。


自身在供需匹配中的應用

  對我來說,最重要也是最先要做好的,是簡化和整合自己的慾望與需要,從而讓自己的需求面變為簡單得自己大體上能自給自足,但我用的不是壓抑慾望或是逃避真實需要的方式,而是覺察哪些表面的慾望源於哪些未被滿足的深層需要,以及是甚麼恐懼導致我試圖用那些慾望滿足那些需要。比如說,在10年前,我要感到幸福和喜悅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為那時的我認為我需要做到一些較為厲害的事才能感到喜悅,又要擁有一些較為有價值的東西才能感到幸福,因此我便誤以為自己的需要很複雜,這樣就導致自己的慾望愈來愈碎片化;但現在的我只要經常能活在當下,便能深切地感到幸福就在我的心中(特別是當我的心理內耗很低時),因此我經常能感到自己的內心有一種細水長流式的喜悅,畢竟我不但擁有健全的身體(雖然還是很軟弱無力)和不太殘缺的心智(即使修為還是極低),而且我一直有着很多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幸運和機會(不過自己往往不能很好地把握)。

  當我的思維由聚焦於「如何得到自己還沒有的東西」改為「如何善用自己已擁有的東西」,便能專注於過程而不太執着於結果,以及明白值得我感恩的人事物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樣一來我也能更輕易地滿足自己的需求面。當然,我依然能試圖得到更多自己還沒有的東西,但我基本上都能視它們為錦上添花,有便當然更圓滿,但沒有的話自己的生命依然很豐盛,而不是沒了它們就仿佛活不下去。所以即使只是口渴時有熱水喝並享受腸胃得到的溫暖、人有三急時有廁所用並享受如廁的解放感、疲憊不堪時有房間睡並享受深度放鬆帶來的解脫(露宿者便沒那麼幸運了)、感到飢餓時有食物吃(即使鹹魚白菜也很好吃)、感到寒冷時有衣物穿並祝福自己有溫暖的身體,甚至是隨時都能呼吸新鮮乾淨的空氣並享受有意識地呼吸的過程(有些城市有着極度嚴重的空氣污染),我都清楚地知道所有這一切看似理所當然得不值一提的歲月靜好,其實背後都有很多人替我負重前行,畢竟我所享受的現代文明所帶來的各種便利與舒適,都是靠着世上很多我看不見的人來艱苦地維繫的,而這些人當中一部分人的生命恐怕要比我不幸曲折得多,因此值得我好好珍惜的人事物和感到快樂的小確幸實在是太多了。

  其次就是想方設法讓我的內在能力和資源一直得到更好的強化和輔助,藉此讓自己的供應面變得愈來愈強大,雖然我很清楚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是甚麼都做不好的垃圾,但我至少能一直透過緩慢的成長來讓自己變得愈來愈沒那麼廢,並用幫助別人的方式提升自己。而且,我不是用別人的期待或自身的恐懼來強迫自己必須優秀(畢竟我終生都很可能離優秀很遠),而是用無條件愛自己的方式享受由廢物中的廢物進化為不那麼廢的廢物這種過程,即使如此無能的我只能用進兩步退一步這種毫無效率的方式,但只要整體上我還是一直在進步,我也依然願意繼續認真努力去嘗試提升自己。為此我除了每天都藉着在網上看文章來試圖汲取別人的智慧,以及寫這些文章來整理和分享對自己來說有價值的洞見外,也在安全的前提下有點艱苦地鍛鍊自己的體能力氣,以及學習如何更用心地生活。而在我不久前還在工作時,我都經常在想如何才能可持續地為服務對象、同事及公司多走一步並做得更多更好,畢竟我領悟到自我提升不是在象牙塔中閉門造車,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全心全意地修行。

  另一個重點在於要更好地覺察一切弱化和取代自己的內在能力和資源的人事物,特別是對科技的不自覺的濫用,或是對某些環境的過度依賴,甚至是一些看似平常的壞習慣。除此之外,我也知道做人要飲水思源,所以即使不是我自己選擇降臨在這世上、即使我永遠都無法完全償還「取之於社會便得回饋於社會」這筆沉重的債務,我依然希望自己能為社會多貢獻一些、為別人提供多些價值,我甚至感到這或許便是我生存的最大義務,所以我認為自己有責任讓自己的供應面至少變得沒那麼弱小。縱使這會讓我感到人生很難很累,但我依然希望自己可以活得真實和清醒一點,而且這些折騰對我來說本質上和做劇烈運動和操練肌肉所帶來的痛苦一樣都是另類的享受(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

  然後就是逐漸提升我對別人的供應面和需求面的觀察力和洞察力,而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容易,除了是因為我一直都比較內向外,人情世故這一套對我來說也很難懂(即使我多年來都有認真努力嘗試學習)。所以別說是一眼看透別人,能不開罪別人而不自知對我來說便很不錯了,畢竟我自知在人際關係上我還是很笨手笨腳和遲鈍,很容易便會讓很多人都受不了。因此我經常找機會磨練自己的同理心以及對人性的瞭解,而讓自己專注於此時此刻也能讓我沒那麼容易誤解別人的情緒及意圖,我甚至進一步嘗試讓自己的心思更為細膩敏感,即使這可能讓我更易受傷,但只要我不至於想太多的話,這些傷害反而有利我進一步的個人成長。當然,這不代表我會忽略自己的情感,因為我根本不需要把別人的需要和自己的需要對立起來,而是可以找方法儘量同時滿足兩者,只要能在長遠上整合自己和對方的需要,我便沒必要如此計較短期上被占的那些小便宜,始終我還沒匱乏得需要如此斤斤計較,長期產能相比短期產量對我來說還是重要得多了。

  接下來就是慢慢地提升我在自我揭露方面的意願和能力,而現在的我在這方面主要有2大需要克服的障礙,分別是對別人的不信任和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傾聽我哪些的自我揭露到甚麼地步。在不信任別人方面,如果我認為即使別人知道了也不太能對我怎樣的話,我倒是沒甚麼好怕的,但如果是別人知道了便能對我不利的話,即使我認為對方值得信任,但我依然會感到自己還沒有在這方面信任別人的能力,畢竟我連對自己也從沒有百分百信任過(最多就是「百分之九十多」而已),所以我也得承認自己一直有着不少的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也就是說我的隱藏我恐怕要比一般人的要大一些)。問題的根源大概在於我還是把自身的存活看得太過重要,雖然我早就明白世上有很多東西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得多,也一直嘗試放輕自己對死亡的恐懼並以平常心看待,但看來我依然不太具備被惡意傷害的勇氣(在不知深淺的前提下我也不敢隨便反擊),因此仍然難以徹底放下所有不太成熟的心理防禦機制;在不瞭解別人的意願方面,因為我知道如果別人對我的自我揭露沒興趣的話,我還堅持自我揭露就是不尊重別人了,至少換做我是對方的話,我也不太能有耐心去用心把話聽完。但另一方面,如果對方其實希望我作出一些自我揭露,而我卻沒這樣做的話,對方也會認為我很有距離感和難以相處,所以關鍵還在於如何判斷對方在當下的意願,而這個我還需要很長時間去一步一腳印地提高自己的共情能力。

  最後是真誠地為他人付出及好好地接受別人的真誠付出的能力和意願,雖然前者我已有一定成果,但後者反而是表現得沒那麼好的,因為我在狀態差的時候還是會隱約感到接受別人的付出就是對我自給自足能力的威脅,即使我知道這很荒謬,但在這情況下我依然會有點害怕自己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弱。不過,我還是先說一下前者吧,我認為讓自己更願意在自己可持續的前提下真誠地為他人付出的重點在於把這種付出視為無條件愛自己的一部分,而這些付出可以先從小處做起,比如是讓路、讓座、讓比我更有需要的人先乘搭升降機、故意在沒有紙巾的廁格內留下一包完好的紙巾(當然是在我用完這廁格後)等,我不會強調自己是在付出(也就是放下了付出感),反而感到這一切都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畢竟這種付出的過程本身便是巨大的回報,所以隨着我愈來愈享受這種付出的過程及喜歡這樣的自己,我希望我能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在更大的事情上為別人提供更大的價值;說回後者,在工作時由於我嘗試實踐工匠精神(也能樂在其中),雖然偶爾會得到一些同事和上司的稱讚(不管是否真心),但是我依然經常感到自己各方面都做得還不夠好、還有很多有待改善的問題、仍然有不少地方可以再多走一步,所以我要真誠地接受這些讚美還是有一定的難度。雖然還有待長時間的練習,但我現在找到的方向是,把「讚美背後的心意」和「讚美的具體內容」分開處理,即使我實在還無法認同自己在那些地方有對方所描述的那麼棒,我依然可以學習真誠地感激和珍惜對方這份寶貴的心意,這樣的話對方就能感到自己的真心有被我很好地接納。


總結

  先容我用刺蝟來展示價值交換和供需匹配的異同,雖然大家都知道刺蝟是如何拿來比喻人際關係,但我還是認為很多這些比喻都過於粗疏,因而忽略了不少重要的細節。比如說,這些比喻往往只是帶出關係的距離不能太遠又不能太近,否則太遠就會冷掉,而太近就會傷害彼此,而沒有更進一步探討那些刺蝟溫暖自己的能力、能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刺蝟的皮有多厚多堅韌、刺蝟的刺有多密多長、刺蝟的刺有多能屈能伸,乃至最重要的,那些刺當中有多少是其他刺蝟乃至那只刺蝟本身都看不見的。所以我希望透過深入這些被漏掉的部分,來概括價值交換和供需匹配之間的比較。

  從價值交換來看,重要的只是能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其他刺蝟能溫暖自己的距離、自己的皮有多厚多堅韌,以及自己的刺有多能屈能伸。簡而言之,一個刺蝟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減去自己的刺的長度,便是這只刺蝟在價值交換中的價值大小的絕佳近似,這個減法的結果是正數的話,正數愈大便愈有價值,而如果是負數的話,負數愈大便愈是其他刺蝟的負擔。假如只能溫暖離自己很近的刺蝟(不能為別人提供很大價值),便得要有很厚很堅韌的皮(必須不斷承受傷害),以及把自己的刺收入皮下(不能輕易釋放攻擊性),如果不把自己的刺收入皮下的話便會刺傷其他刺蝟,因而讓它們遠離自己,而如果沒有很厚很堅韌的皮的話便會被其他刺蝟刺得很傷很痛,乃至很快便撐不下去。與之相反的是,假如能溫暖離自己很遠的刺蝟的話,即使沒有很厚很堅韌的皮(不願忍受丁點委屈),也大可以把自己的刺伸得很長來保護自己(但要比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要短一些),這樣的話當其他刺蝟試圖進一步靠近自己獲取更大的溫暖或是反過來溫暖自己而被自己刺傷的話(因釋放攻擊性而傷害別人),只能說明是它們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不夠(別人價值太低),因而難以給予自己溫暖(做不到價值交換)。假如很多刺蝟都認為互相溫暖只能是各取所需的話,長此下去,只有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相近的刺蝟才能一直互相取暖(持久的價值交換很難不建基於旗鼓相當),畢竟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愈遠的刺蝟卻也愈難以接近(愈有價值便愈有被討厭的勇氣)。當價值交換不太重視刺蝟溫暖自己的能力、刺蝟的刺有多密多長,以及那些刺當中有多少是難以看見的話,只要那些刺蝟還是既想從其他刺蝟身上取暖又不想被它們刺傷,便很難不把互相取暖的過程視為等價交換,因而容易想都不想便拒絕一些看似不平等的交易,實則能讓彼此的生命都變得更為豐盛和圓滿的關係。

  另一方面,從供需匹配來看,一只理想的刺蝟(即使不可能完全做到但至少能不斷逼近),是能大體上靠自己來維持自身溫暖、也能溫暖離自己很遠的刺蝟、有着很厚及很堅韌的皮(但又不會厚得讓非常靠近自己的刺蝟感到很有距離感)、有着很多既能完全縮入皮下又能伸得很長的刺,而所有這些刺對自己和其他刺蝟來說都是完全可見的。能大體上靠自己來維持自身溫暖是因為有着簡單得能大體上自給自足的需求面、能溫暖離自己很遠的刺蝟是因為有着極為強大的供應面、有着很厚及很堅韌的皮是因為在靠近其他刺蝟中不斷被其他刺蝟的刺中看不見的那些刺傷並藉着這些傷痛的療癒來成長(所以愈來愈瞭解那些原本看不見的刺)、有着很多既能完全縮入皮下又能伸得很長的刺意味着無意傷害別人但又會把正面反擊作為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而所有這些刺對自己和其他刺蝟來說都是完全可見的意味着無所畏懼的自我揭露(有需要的話完全可以長出新的能屈能伸的刺)。如此理想的刺蝟可以選擇和大部分其他刺蝟靠近,也可以選擇疏遠那些太過傷害自己的刺蝟,而很多其他刺蝟也會很想儘量拉近和這只理想的刺蝟的距離,並在盡可能不造成傷害的前提下不斷溫暖彼此,雖然這對這只理想的刺蝟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但對很多其他刺蝟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與此相反的是,一只不理想的刺蝟(不過只有很少刺蝟是如此不理想),是幾乎完全無法溫暖自己、更不能溫暖哪怕離自己很近的刺蝟、有着又薄又脆弱的皮、有着很多只能是很長的刺,而所有這些刺對自己和其他刺蝟來說都是很難看見的。幾乎完全無法溫暖自己的話便得靠近能溫暖自己的其他刺蝟、不能溫暖哪怕離自己很近的刺蝟的話便沒多少其他刺蝟願意靠近自己、有着又薄又脆弱的皮的話便只能靠近至少其中一大部分都差不多沒有露出的刺的刺蝟、有着很多只能是很長的刺的話只有能溫暖其他刺蝟的範圍很大的刺蝟才能在不被過度刺傷的前提下溫暖自己、而所有這些刺對自己和其他刺蝟來說都是很難看見的話其他試圖靠近自己的刺蝟便會感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溫暖自己但又不被自己傷得太深,而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很多最初試圖靠近自己的其他刺蝟很快就都離自己而去。如此不理想的刺蝟不但難以靠近絕大部分其他刺蝟,也很難疏遠那些能在遠距離溫暖自己但比自己的刺還要長的刺蝟(乃至自己只能被刺傷才能取暖),所以這只不理想的刺蝟不但埋怨那些不知道該如何和自己處於甚麼位置關係的其他刺蝟,也又愛又恨那些極少數既能溫暖自己又樂於傷害自己的刺蝟(既需要那份溫暖又難以承受刺痛),只要這只不理想的刺蝟還認為自己是純粹的受害者、還在期待會出現一直溫暖自己的理想的刺蝟,便不太可能悟出對自己這種不理想的狀態渾然不覺才是讓自己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的最大原因。

  一只不理想的刺蝟想變成理想的刺蝟的話,沒有理想的刺蝟在最初的階段幫忙的話往往會顯得舉步為艱,因為不理想的刺蝟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問題,源於小時候不斷被對它來說很親密的刺蝟刺得很痛很深(那些刺蝟很可能本身也是不理想的刺蝟),在那些傷口一直被無視的情況下它的皮便只能又薄又脆弱。只有直面那些傷口並一步一步地療癒它們,才能漸漸地讓它的皮變得又厚又堅韌,否則它便只好讓自己的刺變得很密很長來保護自己,並透過麻痺自己的皮來假裝自己傷得很輕。可是,由於它依然受了很多傷,也就難以溫暖自己,所以必須離其他刺蝟很近才能透過向它們取暖來讓自己變得不太冷,否則的話它便會害怕自己死掉。但如果發現自己有這麼多這麼長的刺的話,便不可能理直氣壯地靠近對方,對方也不太可能願意被它靠近,因此它只能讓那些刺變為接近隱形,這樣一來,當對方依然不願意靠近自己的話,便能把這一切都說成是對方的錯(如果自己看見那些刺的話又可能會反過來認為都是自己的錯)。另一方面,當它因為太過靠近對方而被對方刺傷時,便會勾起過往的傷痛,而為了逃避自己過往的傷痛,便只好把和所有其他刺蝟的新仇舊恨都算在當下的對方身上。正因如此,它們最逼切的需要,是短期內能一直在極近距離內取暖又不會傷害自己的對象,而這意味着對方不但要把自己的刺縮入皮下,又要有又厚又堅韌的皮,還要有不惜不太受傷也要溫暖對方的愛,更要能很好地溫暖自身,而這一切只有理想的刺蝟才能可靠地做到。

  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只不理想的刺蝟只會愈來愈不健康及不可持續地過度依賴那只理想的刺蝟,所以前者一旦信任後者,後者便得漸進地幫助前者看見它長年累積的大量舊傷,並陪伴前者為自己療傷的過程,最終讓前者有為自己的治癒之路負全責的能力和意願。只要那只不理想的刺蝟能清理掉大部分淺層的創傷的話,溫暖自身的能力便能大幅增加,而皮也能明顯變得更厚更堅韌,這樣一來便不需要讓自己的刺總是如此密和長了(至少要比溫暖其他刺蝟的距離要短一些),因此也就沒有讓那些刺維持隱形的必要。再加上它變得能溫暖距離更遠的刺蝟後,便能一直和多得多的刺蝟互相取暖又不太會互相傷害,即使它還沒能放下一些深層的傷痛、還沒能和那些曾經傷害自己的刺蝟和解,但它已經不再是以往那只不理想的刺蝟了。當那只原本不理想的刺蝟終於能為自己的溫暖負責時,便不再需要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給那只理想的刺蝟,畢竟自己也不可能終生都靠它溫暖自己。甚至當前者最終蛻變為理想的刺蝟時,也能反過來照顧其他不理想的刺蝟,並在這個過程中以過來人的身份讓它們變得更有力量,從而讓它們也像自己一樣走上屬於它們自己的救贖之路。假如愈來愈多的刺蝟視互相取暖為供需匹配而不只是價值交換的話,理想的刺蝟或許會變得愈來愈多,而不理想的刺蝟可能便愈來愈少,最終世上的刺蝟便有更大的希望由以不理想的為主改為以理想的為主,從而讓刺蝟這個物種總算能從無數世代積累疊加下來的痛苦給解放出來。